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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只为联花吐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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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2/11 21: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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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联花吐幽香

——记成其昌先生

徐振泽

不久前,带着家乡人的自豪和独有的情感,笔者在北京采访了成多禄的曾孙成其昌(常江)先生。成先生现任中国楹联学会名誉会长,是当代著名诗人、学者、楹联家、书法家。交谈中,我们了解到我国楹联文化以及成先生本人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帐篷诗人

采访是在先生的书房进行的。这间经笥盈架,确有“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之势的书斋名为“两栖轩”,寓意指成其昌原本从事地质勘探工作,研究自然科学,但同时又对文学艺术具有浓厚兴趣。

成其昌1943年生于吉林舒兰,曾祖父成多禄曾任黑龙江绥化知府,在清末民初被誉为“吉林三杰”之翘楚。外曾祖父袁寿山,曾任光绪年间黑龙江将军,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爱国将领,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后壮烈牺牲在抗俄前线。成其昌的童年多由祖父照料,其崇文尚武的家族背景使他“接受了古学和今学的混合教育”。15岁时,成其昌便在《松花湖》杂志上发表作品,奇怪的是,其处女作不是他后来卓有成就的诗歌或楹联,而是一段相声。

1961年,成其昌在北京参加高考。是年,苏联宇航员加加林刚刚完成人类第一次天地往返,成其昌因此而热血贲张,在填报志愿时,他悉心选择了与航空航天相关的专业。据他所述,在填报“北京地质学院地球物理勘探专业”时,他只看到了“地球物理”几个字,觉得颇有经天纬地的气势,而忽略了“勘探”二字。岂料正是这两个字,使其1967年底在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青海地球物理勘探队。

成其昌到青海之初,正是我国经济比较困难的年代,而常年在野外的勘探队员,比其他行业更加艰苦。为战胜恶劣的工作与生活条件,与寒冷、劳累、寂寞进行斗争,年轻的成其昌开始用诗歌倾吐心中的情愫,赞美地质工作的光荣,描绘战友们的辛劳,讴歌大西北山川的壮美和日新月异的建设成就。

此间,他先后出版了《庐山放歌》、《大山醒来吧》两部诗集,因为这些诗大都创作于地质队的帐篷中,成其昌获得了“帐篷诗人”的“美誉”。

对于他早期的作品,原地矿部副部长张文驹在为其第三部诗集《流浪歌》作序时写道:“这是‘帐篷村’里的一位居民为自己和同伴们写下的诗,记录了他们‘苦、涩、酸、甜’的一部历史。其中有高昂的战歌,有亲切的抒情,有轻松的和不轻松的幽默,也有几声沉重的感慨。”

现在吟诵先生当年的诗,仍旧会被这些文字带进那片荒原,那段历史,那种生活,那般火热。仍旧会看到“一望无际的戈壁哟,一望——无……。我的视野,我的感触,被一阵大风塞严、堵住。”同时也会读到:“栽花的,收获芬芳;栽秧的,收获五谷。在测区四角栽上木桩,准备收割闪光的金属。或者一捆铁杵,或者一束铜柱。种植了亿万年的矿苗,在木桩下萌动出土。”

在先生当年创作的诗歌中,长诗《帐篷村》、系列诗《地质三唱——篝火歌、流浪歌、葬礼歌》、《信——帐篷文化圈记事》、《桂林水》等,都先后获得了中华宝石文学奖、全国科学文艺优秀作品奖等奖项。其中与杜连义合作的长诗《庐山颂》,还曾经被许多省市选入中学语文课本。过了30年,他的一些诗还常常出现在地质队的节日晚会上,一直受到地质队员的喜爱。

1981年,原地矿部召开 “三十年找矿有功单位颁奖大会”,他应召入京,创作了首都少先队员向大会所献的朗诵诗,这诗既有文学水准,又饱含着浓郁的地质人生活气息,从而被部长孙大光慧眼识珠,把他调到北京。这位部长正是发现国务院前总理温家宝的伯乐。

 

刀耕火种

成其昌人生经历的特点之一就是可以大幅度跨越不同领域、不同学科,每一次华丽转身,都有向顶峰攀登的新目标。这个特点使他早年虽然在诗歌创作方面崭露头角,但后来主要文学成果却大都反映在楹联方面,这种变化与其家庭背景有直接关系。

据先生所述,他5岁时,爷爷带他去吉林市北山游玩。在这里他看到了太爷成多禄所书的“万绿轩”三个大字,以及门柱上那副楹联:“五载我重游,桑海高吟诗世界;一层谁更上,乾坤沉醉酒春秋。”

当时成其昌只会背《百家姓》、《三字经》,对楹联的内容并不懂。但能在名胜之地留下墨迹、以文抒怀的渴望,却给了他奋斗终生的力量。2006年,当吉林市北山画院成立25周年时,成其昌为其题写贺联:

酹酒为公擎画笔

敲诗许我祝乡贤

当时,人们只觉得其作品联墨双绝,却很少有人知道此举竟圆了一个少年50多年前许下的宏愿。

成先生真正把精力投放到楹联方面是1974年以后的事。但那时这门文化还被划在“四旧”之列,书籍被烧,古迹被毁,“致使名山胜地榜书柱铭,剥蚀摧残,与劫火寒烟同尽”。而联语这类文字,更是东鳞西爪,很难搜集整理。就连结婚的新房,也只有“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类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语。幸好几年后这一切都发生了根本改变。

采访中,成先生讲述了他在青海省图书馆第一次看到梁章钜《楹联丛话》时的情景:“当图书管理员把这部厚厚的线装书递到我手上时,我的心猛地向上一浮,面对如此丰富的内容,一时竟有手足无措之感。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千折百曲的河道中跌跌撞撞,突然驶进大海,看到了新的渴望已久的天地。”

从此,先生便以刀耕火种般的“生产方式”开始在联坛上拓荒。他所在的物探队位于青海湟源,距省城西宁60多公里。可只要有去省城的机会,他就去图书馆抄书。为此,他几乎舍弃了所有的工余时间。当时,他把袁枚的几句话写出来贴到墙上勉励自己:“看书多撷一部,游山多走几步,倘非广见博闻,总觉光阴虚度。”

就这样,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收录了六千余副可供研究的楹联。一次,成先生出差去兰州,发现甘肃省图书馆藏有几册从未见过的联书,他爱不释手,却又来不及抄写,便灵机一动,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机,边读边录,回家后再进行整理。后来,录音就成了先生收集楹联的一个主要手段。为了使效果更好,他还总结并掌握了一套方法。即速度要慢,读音要准;多字同音、一字多音的要说明是哪个字,比如“五更,更就是半夜三更的更”;姓名差不多要字字解释,比如“纪文达昀,昀是日字边加个均匀的匀”。总之,“录的时候多说一点,整理的时候就少出差错。”

在整理所收录的作品时,成其昌意识到中国楹联遗产十分丰富,需要有个方法才便于查找。于是,他借鉴集邮的方式,将收集到的楹联分成山水、庭宇、庆贺、哀挽、百业、故事、杂题等七类,每大类下再分小类。这样,每有新的收藏,便能“对号入座”。

几年后,成其昌以这些资料为基础,奉献出他在楹联方面的首秀——《中国对联谭概》。该书广泛吸纳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同时也注入了他本人许多新的见解。其中在借鉴诗词曲律,建立完整的联律等方面,都有创新。为了简单明确地论证与叙述,他绘制了一些图表,做了数理统计,也许这也是“两栖人”的优势吧。

这时,研究楹联已成为他生活的重要组成,并获得了成果和乐趣。但他同时又意识到,仅凭个人的奋斗,要想恢复、光大我国楹联文化几乎不可能。为此,他决定串联一些志同道合的爱好者,成立“楹联研究小组”。

1983年,成其昌在《八小时以外》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了创办楹联组织的构想。文章刊出后,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就收到500多封读者来信,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支持他的倡议,并希望及早成为其中一员。因来信太多,而回信内容又大同小异,成其昌决定将其制成印刷品邮寄。但既然要刻钢板油印,又何不增加一些关于楹联方面的内容。就这样,一份楹联爱好者自己创办的刊物《楹联通讯》应运而生。

在先生的“两栖轩”中,我们看到一份保存完好的油印小报。据成先生的夫人王玉彩讲,当时他们几乎把业余时间都用到了刻钢板、印刊物上。把一部分工资也花到了买纸、买信封和买邮票上。为了省点钱,她常常把读者来信用过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再翻过来用浆糊粘好,寄信时再用。

1984年初,成其昌调回北京地质管理干部学院工作,这个变化使《楹联通讯》停刊了。在最后一期刊物上,成其昌发表了《谢别辞》,他写道:“其实,没有谁刻意去安排。《通讯》出了整整十二期,仿佛一年复始,走向我们自己‘年度’的春天了,真是好兆头!但是,此时此刻,总有‘言犹未尽’之感。此一别,非告别,亦非离别,而是‘别有洞天’”。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先生在与《楹联通讯》告别时说的“别有洞天”,的确是一种预感。他们这批联友,为后来中国楹联学会的创建奠定了基础,也大都成了各省市自治区楹联学会的领导和骨干。

 

“以常为鉴”

回到北京的成其昌在地质管理干部学院讲授写作,同时为建立中国楹联组织而积极奔走。

他至今还觉得在学会成立的过程中,好像一直有贵人相助。先是老邻居刘振权介绍他认识了时任中国长城学会会长的长征诗人、书法家魏传统;而魏老又以极大的热情帮助他找到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长钟敬文,以及刘锡诚、马萧萧等,最终使成立组织的事情得以落实。

1984115日,中国楹联学会在北京成立。这时,成其昌调回北京只有半年,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干成这么大一件事”,让他至今回忆起来还激动不已。

在采访中,我们看到了中国楹联学会第一届领导成员名单,意想不到的是,成其昌只担任了秘书长。当我们问及此事时,成先生说:“我确实是楹联学会最早的发起人,但我觉得学会不是一盆羹,不该由筹备者、出力者、赞助者论功行赏。其实,学会就是个干事的地方。”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在由他提出的领导层人员方案中,他只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秘书长。他说:“秘书长是跑腿的,我年轻,多干点理所应当。”当有的同志提出成其昌在创建学会过程中“贡献巨大,至少也应该担任副会长兼秘书长时”,成先生却表明:“学会不是私有财产,无论谁在其成立过程中出过多大力,从学会成立这天起,都必须从零开始。”

成其昌的高风亮节为楹联学会赢得了长期的稳定兴旺,在这里,“以常为鉴”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人们常说:“常江同志有这么大的贡献,也莫过如此,我们还争什么?”

通过其它渠道,我们还了解到这样两件事:

1988年,成其昌所在单位开始晋升技术职称。按他的学历和学术成果,可以申报副教授。但当他看到申报名单中还有当年他在地院读书时的两位老师,而晋升名额又很有限时,成先生决定放弃这次机会,不去申报。他觉得虽然老师二十多年未能晋升职称是社会造成的,但学生决不能跟老师抢这个名额。

倘若不是此事后来发生了戏剧性变化,恐怕他的这个想法将永远无人知晓。就在评审快要结束时,上级决定给学院增加一个指标,并且规定此前申报过的人都不得重报。人事部门把教师名单扫了一遍又一遍,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已经只有他一个了,就这样,成先生竟带着“塞翁失马”一样的感觉,晋升了副教授。五年后他申报教授时,经过4个评委会审查,都是全票通过,可见他确实是实力不凡。

另一件事情发生在2009年,这时,成先生已担任了一届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主席,在换届选举中,他又获得了连任。对此,成先生在感谢大家信任的同时郑重提出,在其担任主席期间,只要发现合适的人选,就主动让贤。两年后,他果然给部领导打了报告,并通过常务理事会选举,将这一职务让给了一位脱颖而出的人。

成其昌淡泊功名利禄的境界,与现代人“用职务体现人生价值”的观形成了巨大反差,很值得我们思考。在交谈中,笔者体会到,他这种价值观的形成源于两个原因:一是先生总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而“知书”者首先就要“达礼”。虽然这句话人们耳熟能详,但对于“只我这知书达礼当恭谨,怎肯看出乖露丑遭谈论”之类的底线,还真是值得现在的知识分子好好把握和度量。

成先生淡泊功利的另一个原因是受家庭影响。他亲手整理出版过《成多禄集》,对于曾祖父成多禄当年在东北为官被称为“三廉士”之一,又被誉为“清廉太守”的作为和口碑,理解得相当深刻。他知道知识分子时刻都要以“道德”为准绳来衡量自己、约束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无愧于天地和自己的一生。

在采访中,我们有幸看到了先生家族2012年新修的《吉林成氏壬辰新谱》,发现其《族训篇》是这样规定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吾族务遵祖训,安分守己,遵纪守法,奋力向上;文则为国出谋献策,安邦定国;武则奋勇***敌守边,鞠躬尽瘁。吾奋吾力,光宗耀祖。

知书达礼的自我约束和“吾族务遵”的族训,使成其昌成了中国楹联学会上上下下都“以常为鉴”的楷模。

 

联花吐香

现在,中国楹联学会成立已近30年,随着岁月流逝,成其昌从当初的不惑之年迈进了古稀的门槛,从学会秘书长变成了精神领袖——名誉会长。当我们请他讲讲学会及楹联本身的变化和发展时,成先生觉得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当初抓紧建立了学会。他说,楹联自古以来一直被当作诗词的分支,就连张之洞这样的楹联名家,也都认为“此乃小道也”。所以张之洞出版诗集时,把楹联部分都删掉了。幸运的是,中国楹联学会成立在前,否则,等中华诗词学会成立了再想起来,就很难再有楹联学会了;即使能够成立,恐怕也只能是诗词学会的一个委员会,难以取得今天这么大的成就。

现在,楹联学会已经成为一个会员众多,布局合理,影响远播的组织。在全国27个省、市、自治区,1000多个市、县都有相应组织,形成了一支拥有9000多名直接会员,近30万基层会员的队伍,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增进海内外文化交流,做出了重大贡献。这朵中华文化的奇葩,已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在楹联学会中,成其昌长期担任学术委员会主任。人们对他的评价是“高屋建瓴,引领潮流”。他最早为楹联学会的任务,定出“搜集、整理、研究、宣传、普及、创作、交流”的十四字方针,提出处理普及与提高关系的口号是“保护群众对联意识,提高联家精品意识”,主持制定《中国对联文化跨世纪发展纲要》和《中国对联集成编纂方案》,坚持对联创作要立足文学、重在内容、表现生活的现实主义传统,坚持走适合楹联发展道路的格律研究、作家研究、流派研究和文艺批评。在他看来,楹联要成为一门学问,至少要有一部通论,一部词典,一部史志,一部资料集成,还要有一部书目。为完成这“五个一”,他身体力行,把收集联书和整理书目,当成自己学术研究的主攻方向。截至200510月,成其昌本人收录的书目,已经达到3607条,其中,明前及明代57条,清代471条,民国598条,当代2250条,香港、澳门、台湾及国外231条。

1984年起,成其昌开始参加全国各地的楹联评选活动,后来多是担任评选委员会主任。

一次,有个企业开出10万元的价格征集楹联,这在当时已算天价。当成其昌应邀来到评联地点后,发现在评委中搞楹联的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情况引起他的警觉。果然,在评审开始不久,有人就私下同他商量:“如果一等奖评不出来就空缺怎么样?”

成先生说:“这次企业征联的奖金数额,在全国产生了很大影响,如果一等奖有意空缺,明年再出来一家企业悬赏100万,然后再空缺,怎么办?这不成了‘逗你玩’吗?所以我看咱们还是实事求是,有一等奖就评出来。如果真没有,也宁缺毋滥。”

看到成先生的态度,又有人递过来一副对联,低声对他说:“您看这副联能不能评上一等奖?这是我们老板亲戚写的。”先生接过对联,经过推敲,又在脑海中将已经阅过的对联过了一遍,然后十分坚定地说:“不管是谁写的,这副联都得不了一等奖。”

最后,来自张家口的一副楹联获得了一等奖。据先生说,直到现在,他也不认识这副楹联的作者。

上述事情并非只此一起,也不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有鉴于此,成先生在2009年发表了题为《评联规范化之路》的文章,文中回顾了楹联界评联办法完善的全过程,包括在评联过程中发生的问题,改进的措施,使主办方、楹联作者、评委和工作人员的行为都得到了规范。

成其昌是位学者,所以,不管社会活动何等繁忙,他都坚持笔耕不辍,著书立说。据不完全统计,从楹联学会成立至退休这20年间,他先后编撰出版了《中国对联谭概》 (华夏出版社1989)、《中华名胜对联大典》(国际文化出版社1993)、《数字合成百科名物词典》(中国青年出版社1995)等与楹联相关的著述近30部。

在这些著述中,笔者想特别介绍一下《古今联语汇选》。该书于民国初年由胡君复编纂,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加上“集联”共分722册,近300万字,是明、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对联作品选集,可谓鸿篇巨制。

成其昌于上世纪80年代找到这部著作并开始抄录。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按该书目录,查找起来多有不便,而且联文需要校勘。为此,在抄录时,他就产生了重新编辑点校的“奢望”。

2002年,成其昌与西苑出版社合作,开始重编这部书。这次,他将相关的23册书,统一整理成8册,除对原书进行点校,在断句处增设了标点,还吸收了四川彭作桢《古今联语汇选再补》民国本的内容,使之成为当代楹联具有鹤立之势的辞书。有人在胡君复编纂《古今联语汇选》后曾经以“功比保存古物”赞其功绩。依笔者看来,现在以此言肯定成其昌的功绩也不为过。

2005年出版的《常江对联选》中,成其昌收入了自己前20年创作的近千副对联。其作品不仅展现了“中国联坛十杰”之一的风采,同时让人领略了他深厚的文学功底。

在为江西滕王阁所作的对联中,先生写道:

三秋一序,常令八方墨客小心掷笔

巨浪长风,又送四海才人大胆题联

此联因引入王勃《滕王阁序》的“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使其意境极为高远。而“小心掷笔”四个字,更是让人读得一震一惊。现在,成先生的这副对联正高挂于“文以阁名,阁以文传,历千载沧桑盛誉不衰”的滕王阁五层楼上,陪伴着王勃那篇被称为“千古一序”的雄文。

成其昌在为四川省楹联学会第四次代表大会所作的贺联中写道:

巴山夜雨总关情,想川中故友,此时可敲句窗前,撚须灯下

蜀道风云常惹眼,问锦里新朋,何处能龙门摆阵,茶馆听书

有读者在欣赏了这副对联后,盛赞此联“情关巴山夜雨,眼惹蜀道风云。突显了联语活力魅力,仿佛构筑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楹联殿堂”。

数字联一直是楹联爱好者喜欢的形式,在《常江对联选》中,我们看到了一副成其昌与联家马萧萧等共同为北京暖瓶厂撰题的数字联:

一口能吞二泉三江四海五湖水

孤胆敢入十方百姓千家万户门

此联巧妙地嵌入了“一、二、三、四、五”,“个、十、百、千、万”两组数字,而且顺序递进相对,“蕴蓄哲理,虚实溢美”,妙趣横生,实为所见数字联中之极品。

翻阅书中近千副对联,我们看到约有三分之一作品是先生一蹴而就、依马而成的,而在这些对联中嵌入单位、地点或个人姓名,更是成其昌的绝艺之一。在现场目睹先生如此创作的人,常常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回算是知道什么是才思敏捷了。”

楹联是我国传统文化,要使其生存、发展,就必然要有创新。而源于楹联爱好者的创新意识与成果,又主要看成先生这样的权威如何认定与评价。在这一点上,成其昌确有联海引航的开创精神与搏击能力。而这也正是楹联学会比有些团体学术氛围活跃而和谐,成果亦相对丰硕的原因。

几年前,在一次楹联书法评比时,一位初审者发现应对者寄来的对联只有三条,便笑着对同事说:“你们看这个人多马虎,信封里少装一条就寄来了。”说完,便将来稿扔进了不能入选的稿件堆里。

对联嘛,顾名思义就应该成对,所以这位老师的理解无可厚非。巧合的是,那天成其昌恰好在场,他走过去拾起这三条对联,经过反复推敲后说道:“这是一副三柱联,在南方刚刚兴起的。改革开放后,厅堂变大,铺面变宽,原来的一开间变成两开间,就有三个门柱。这种联其实挺难写,通常是中间一条为上联,两侧都是下联,当然也有其他读写方式。”

经过解释,大家都觉得这种新生事物应该肯定,不但肯定,而且赞赏,这副联最终得了一等奖。从此,三柱联就成了对联中一种“法定”形式,被认可确定下来。

眼下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纸媒的影响已今不如昔,所以很多人都是通过电视知道成其昌的,其中有三档节目给观众留下的印象最深。

一是2002年春节期间,央视综合频道为观众精心制作了一套节日文化大餐——《佳联趣对贺新春》。该节目从正月初一开始,连续播放七天,每期30分钟,由孙小梅、大山和成其昌共同主持。此间,成先生渊博的学识,诙谐幽默的语言,连同他那鹤发童颜,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二是2007年春节期间,成先生在“春节特别节目”一人主讲《趣联妙对庆新春》,自初一至初七,每天在一套新闻联播前半小时播出。能在这黄金档的黄金时间里漫话对联,主流媒体对于成先生的认知程度,可想而知。 

再一次是他参加了央视10套一百多期的《交流》节目。这是一档面对学生、教师和家长的谈话节目,趣味点就是每期都请成先生出个上联,让现场和全国观众应对。对联的出句与对句除符合对联基本规则外,还要与节目主题相扣,积极向上。这个栏目在全国中小学中引起了强烈反响,为增进学生与教师、家长的沟通与理解,确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弘扬楹联文化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其实除了在荧屏配合主持专题节目外,成其昌还参与了中国楹联学会为央视春晚等大型节目做的许多幕后工作。例如1995年春晚舞台装饰联:“国运昌隆家运泰,天开锦绣地开春”;2003年春晚主持人的4副拜年联;2005年各省主持人为春晚献出的16组春联,都出自成先生与学会同事之手。记得这年春晚,每当一位地方台的主持人读到自己省份的春联时,都会引出来自家乡的掌声,笔者至今还记得当年吉林与辽宁两省是上下联,对联写道:

车轮飞转,东西南北追风去(吉林)

钢水奔腾,春夏秋冬入眼来(辽宁)

 

生死捐赠

2003年,成其昌从中国地质图书馆副馆长工作岗位退下来,随后被推选为中国楹联学会名誉会长和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主席。虽然工作繁忙依旧,但“退休”两个字对他的心灵还是产生了不小的撞击,让他不能不想想过去,想想将来。特别是下面这两件事的发生,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一件是他的一位联友去世了。生前,此人从先生这儿借去一些书,没想到一个月后,这位朋友的藏书,连同自己借给他的,都被朋友的家人当旧书 “处理”了。

另一件是他去中国书店淘书,得到一批品相极好、十分珍贵的民国时期楹联书。在与书店的人交谈中,他得知这是一位文人的藏品,书的主人去世后由家人送到这里的。

由此,成其昌想到自己的藏书。这时,他已收藏明清联书60种,民国联书100种,当代联书1800种,真乃粲然可观。“遗憾”的是,他的两个孩子在事业上都另有选择且非常成功,不可能继承他的事业。

在茫然中,成其昌想到多年来为收集这些书籍,妻儿老小都跟着他节衣缩食的情景,想到每次捧得书籍归来时的喜悦,也想到他的收藏还背负着更多人的支持与期望。

1984年,成其昌调回北京,此后其藏书迅猛增长。那年,他通过史树青先生认识了中国书店总店的雷梦水。雷先生有一种“理论”:十本同类的书,卖给十个人,谁都没有大用;但如果卖给一个人,这个人就可能成为某一方面学问家。当他得知成其昌酷爱对联,又在中国楹联学会担任秘书长后,就“内定”:凡是对联的书,都留给他,他不要的才能卖给别人,从而使成其昌的联书收藏无论数量还是学术价值,在国内都居于领先地位。

成其昌觉得他的藏书中还凝聚着联友之间的情谊。1987年,他终于淘到了朝思暮想的《古今联语汇选》。在购书时,他得知常治国(现任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曾经看过这套书,而且深知此书的价值和用途,但当常治国听说这套书是留给成其昌的,虽然爱不释手,还是轻轻地将书放回案上,然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给常先生留着吧!”

另外,在成其昌购得这套书时,发现其中的两册因售货员疏忽已经卖给了别人。后来,当这位买书人得知成其昌已将此书尽数收藏,只缺他购走的两册时,便主动将书送了回来,而且执意不收书款,说是请书店转赠给成其昌。当时,成先生还不识此人,多年后才知道这位成人之美的退书人就是现在的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唐克强,其作品早在1987年就获得过全国迎春征联一等奖。

想到这些,成其昌觉得日后一旦自己的藏书散失,既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这些联友,更对不起这门传统文化。

他首先想到捐赠,但觉得如果捐给个人,难说多年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捐给大型图书馆,这些书肯定得按人家的方法分类造册,被切割成四分五裂的碎片。最后,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并于2006年发出了兴建中国对联图书馆的建议。

建议提出后,很快就得到了担任过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的郭荣华的响应。此人也是一位“书痴”,同样收藏了大量关于楹联方面的书籍。成其昌对自己百年之后书籍散失的担忧也引起了他的共鸣。于是,他主动与成其昌联系,表示“如果建立楹联图书馆,我的书也无偿捐赠”。

得知郭荣华的态度后,成其昌仿佛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于是,在为建馆东奔西跑的同时,他毅然写下一份“遗嘱”,其内容是:“假如我在郭荣华之前离开人世,我的所有对联藏书,将交由他保管,日后请他如数送到对联图书馆去!如果他保存有困难的话,请我的家人精心保护好这批资料,这句话算是预立的遗嘱吧。”

成其昌的“遗嘱”在楹联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也让另一位楹联书籍收藏家、现任中国楹联学会会长助理的刘太品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2009630日,成其昌、郭荣华、刘太品三人携夫人王玉彩、杨秀花、张荣芝,共同签署了一份生死议定书。

在成其昌家中,笔者看到了议定书原件,其内容为:

捐赠对联图书生死议定书

一 ,我们(常江、郭华荣、刘太品)三人,毕生致力于对联图书的收集研究,成为海内外同类图书收藏最多的人。为使这批难得汇聚的文化财富,用于发展对联文化事业,不至于散失湮灭,我们自愿和家人一起签署此份议定书。

二 ,我们努力呼吁、筹备、创建“对联图书馆”,使之成为对联收藏、流通、展示、制作、编辑、出版、讲座、***和公众活动的文化中心。我们所有与对联相关的图书等藏品,将无偿捐献给对联图书馆。

三 , 在对联图书馆建成、藏品捐出之前,如有人不幸去世,此人藏书将由另两人(或一人)登记造册,妥为保管,直至捐出。

四 ,家属及子女应遵照我们的意愿,予以执行。

本协议书一式四份,除三人各留一份外,第四份用于筹备对联图书馆等公众事宜。

本人及夫人签字 

常 江(成其昌) 王玉彩

郭华荣 杨秀花

刘太品 张荣芝

二零零九年六月三十日

这是一份何等豪迈悲壮的文件,它展示的是中国知识分子那永不泯灭的良心和道德,让财产、名利、继承这些给世间带来纷争的词汇显得那么无力、苍白。

这里,我们要欣慰地告诉读者,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天津市和平区文化馆接受了成立中国楹联博物馆的建议,并已于日前开馆,同时,也和天津市楹联学会一起担负起筹备中国对联图书馆的责任,成先生1949年以后的藏书已经运抵,全国更多的楹联爱好者又向该馆捐赠了一些珍贵的楹联书籍和资料。

几百年的文献在这里汇聚了,她们将作为一种文化,一个历史的侧面留给后人,留给未来,留到永远。为此,可以说这是一份真正的功德。

对成其昌的采访结束了,但笔者却长时间沉浸在他传奇般的经历中,并由此联想到其高祖父,那“嗜学能文”曾任吉林打牲乌拉总管衙门六品骁骑校、授中宪大夫的成荣泰;想到他的曾祖父,那被誉为“吉林三杰”之一的成多禄;想到当代著名诗人、书法家,成其昌的祖父成世杰;想到他那会写诗、会说山东快书

的母亲刘艺;也想到他贤惠的夫人王玉彩,以及他那两个出类拔萃的女儿。

此刻,“忠孝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副名联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其中的哲理在成氏家族得到了最充分的印证。在这里,“传”与“继”的不是财产,不是地位,只有道德文章、礼义传统,还有那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于是,这一脉成家子孙,没有人生活在前辈的光环下,每一代,每一家,每一位,都在凭自己的能力打拼,报效国家,光宗耀祖。其情其境恰似成其昌先生1999年为长江源环保纪念碑撰题碑文中所赞美的长江,“由亘古至长今,不择溪流,会九派云烟,坦坦荡荡”。而这些也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民之魂,国之魂”也!

              载201410月《文存阅刊》试刊第三期

 

 

注:《文存阅刊》是吉林省传记文学学会办的有正式刊号的杂志,第一期重点介绍成其昌先生曾祖父成多禄,有他的一篇讲话《走进这片竹林》。第三期所发表的这篇文章,比较详尽,也很动人,其中有些世人包括我们也不很了解的事情,特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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