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欠你一场烟火104

欠你一场烟火（104）
距离下午看考场的时间还很远，姜纸月那妖精彻底赖上我不肯回家睡午觉，我跟着她一路闲游到电影院，水泥台阶上面有几块白色铁皮焊接而成的海报张贴板，两年前的秋天我就是从这下面急惶惶的走过，那时候我脚步匆匆害怕忘记走回车站的路，海报上面的香港四大天王应该是遥望我很远很远，可我只是在那里留下匆匆一瞥，然后两年时间过去，我又一次站在水泥台阶上面，仔细地紧盯是铁皮张贴板，姜纸月也是两眼放光，她突然对我说，你认识刘德华吗？今天有他的片子。我说，我不认识，我们村子里有一个放羊的名叫刘德发，几百年前他们的祖辈应该是直系血脉。姜纸月突然满眼悲哀，觉得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短视少年。她拽起我的胳膊，要带我看一场免费电影，她母亲同事的丈夫是这里的电影放映员，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经常凑在一块儿吃饭。我当时就觉得，姜纸月这种免费的便宜一定没少占。
我第一次钻进电影院，银幕上闪动的光芒从前方投射过来让我眼花缭乱，周围却是抖动的黑暗，我沿着微微倾斜的地面向下走，感觉前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坑洞。我对对拽着我胳膊的姜纸月说：“你得紧拉着我，一会儿要是摔成皮球你该找不到我了。”
姜纸月突然松开手，一晃身就淹没在黑暗之中。我感觉周围一空，止不住四下观望，哪里还有那妖精的影子。我站住不动，狠命地吸几口气努力适应这近在咫尺却又往来倏忽的黑暗，我彻底没有了方向感。银幕上刘德华正挥着短剑和一些跑龙套的大兵热血沸腾地玩儿命，身边有钟镇涛张曼玉和梅艳芳，他们扮演的角色都是中国冷兵器时代的超级英雄，刀剑舞得飞雪雨点都无法沾身，锋刃比王麻子菜刀还要快利几分，咋劈咋砍都不卷刃，这正是电影正精彩的时候。后来我曾试想过，如果那时候我突然放声大喊姜纸月，是不是所有人都得吓尿裤子。
身后传来姜纸月“咯咯”的笑声，那丫头重新回到我旁边，把我拉进最近的座位。面对那丫头的重新出现，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要是将来我们俩坐在同一间教室同一张课桌旁，我是否会每日心惊胆战，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能我睡觉时都会毫无来由地在梦中抽搐。从遇见姜纸月到现在已经快过去十年，谁能想到那丫头能发育到这种地步，如果时光退回到古代，那丫头一定就是个女山贼。
时间过去三十多分钟，荧幕上一条大海豚甩出巨大黑亮的尾巴，抽翻了天下武功第一牛掰恶人，影片就进入最后的垃圾时间，我人生的第一场影院之旅只看了电影的小半截就草草收场。我根本不清楚影片里的江湖刀客们究竟为什么玩儿命，而且还惊动了海里的大鱼。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头雾水地穿过电影院里的黑暗，重返人间的阳光下，到后来我才知道，让我满头雾水的竟然是九二年的老片子，那时候正是九六年的夏天，电影的名字叫做《战神传说》。
下午三点钟，我跟着姜纸月走进考试的学校，人潮涌动，像暴雨来临前的蚂蚁。
姜纸月问我：“弦子哥，你紧张不？”
我说：“除了找路不行，还有那一件事能入我的法眼。”
“弦子哥，你一定得靠考上啊，要不，我找谁玩儿去。”
“考完之后，你就应该知道你弦子哥有多牛，你可别玩儿砸了。”
我的考场在操场南面的低矮平房，姜纸月的考场在操场北面的三层楼里。
我对姜纸月说：“你们城里人比我们村里的假瞎子还能掐算，考场都能体现城乡分化，你去你的城市大楼，我去我的乡村矮屋，一会儿咱俩门口会合，然后你再请我吃个饭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今天就算完满了。
姜纸月两只白爪子跃跃欲试，我转身逃了。
我对姜纸月带我吃饭的事很理性地不怀有任何期待，就算是给我一杯开水俩馒头我也认了，如果我能考上高中，我就有的是时间在她面前装可怜，吃穷那小丫头。
傍晚的时候，疯淘半天的姜纸月终于要走了，我很有绅士风度地问：“我送你回去可以不？”我知道自己很不真诚，因为我是个路盲。可谁能想到姜纸月那丫头竟然一点儿谦让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拽起我的胳膊就开始横穿马路，我欲哭无泪，只能硬起脖子很机械地跟着她左拐右拐。经过五个路口红绿灯与斑马线，我们终于到达一片楼区，姜纸月的家就在这里，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暗记下一些店铺牌匾的名字以及建筑物的方位，我直观的感觉里，姜纸月好像在领着我兜圈子，不过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确信自己是个路盲。
李墨菊从对面迎着我和姜纸月走过来，不断地打量着我，然后说：“纸月，你弦子哥长高了，也长好看了！”
我心里一惊，这是真话假话，我承认自己长高了，现在基本上能和老丁在一个水平线上，可对于长好看了这种说法我实在是无言以对，我比不过刘德华，我差远了。
姜纸月在旁边直撇嘴，一点儿不懂的配合。
?（白城四中三班老葛 2022年6月19日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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