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后院的灰猫睡在我脚下，不同的梦境毫无关联如落雪飞花一般地飘来。我梦见小时候的同桌长头发女孩儿，一只蝨子顺着她垂下的头发爬到旧课桌上面，我用火柴盒收留这只丑陋微小的虫子，却被老师连盒带虫一起扔出窗外；梦见姜纸月正一脸坏笑地向瓷漆斑驳的杯子里投入白色药片，哄骗着我喝下去；然后，家里死去的黄牛呆头呆脑地活过来，一路狂奔着跑向田野；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寻找厕所，却怎么也找不到；再就是在我爹挥舞的木板条下，我像菜园里的老铁井喷出的水一样，一声一声地哭嚎……。
整个夜晚，我的梦里混乱不堪，从院子到田野，所有的时光倏忽来去，那些我经历的过往不加修饰地呈现出春夏秋冬该有的颜色。我问过我的那些伙伴们，他们说他们的梦里从来没有走出过灰白颜色，我显现出童年时代少之又少的犹豫，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梦中的色彩是多么与众不同，我怕自己成为他们眼中的谎言制造者。我不清楚在这样一个如此平常的夜晚，我为何会在睡梦中把所有的过去时光全部温习重现，这是不是预示着从此以后那些过去的时光已经彻底过去，再也与我无关，就像我爹说，我已经到了挥镰割稻的年纪。
李墨兰院子里的鸡鸣叫醒第二天的早晨，秋日的阳光爬上窗台，我爹的拖拉机喷出的浓烟在院子里长飘不散，我聊草地吃完早饭纵身一跃就上了车的后厢，李墨兰把装满一桶井水递在我手里，然后看着我和老丁一路奔腾地消失在院门之外。我爹老丁说，割稻这样的农活李墨兰好像从来没干过，怕她糟蹋粮食。老丁啊，我也没干过这种农活啊，你就不怕我把你弄破产了吗？心疼李墨兰你就明说，和我玩儿什么轮子和小路弯弯？你个老狐狸！
稻田旁的水渠已经干涸，一层散乱的枯黄草叶覆盖住河床的湿土。时光从春天飘过夏天，一转眼几个月就已经过去，蓝天依旧，眼睛里却是看不到边际扑面而来的金黄，我家的牛深埋在引水渠旁边的地下，半载过去，是不是已经被虫蚁啃成白骨。田里的稻谷弯着头，像牛的皮毛一样亮黄。
我爹弯下腰割稻，对于一大片稻田来说，我们俩好像两只牙齿老化的蝗虫，一趟过去，一趟回来，好像丝毫没有影响满地金黄的面积。我手上已经磨出水泡，可我爹还是让我加快速度，我上厕所的次数已经让我不好意思对老丁有丝毫的反驳，他弯腰割稻的“咔咔”声响在前面飞快而有节奏地传过来，让我心生叹息。
有大雁从头顶飞过，我爹从不抬头仰望，他的老洋炮好像已经枪管生锈，挂在墙壁上沉寂多年，树林与苇丛再也听不见枪声，秋天在他的镰刀下割倒成一捆捆横躺在地面的金黄。这好像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上午，太阳在东南面的天空扭捏不动，早饭吃得寥寥草草，在肚子里过早地化成汗水，我突然想起李墨兰，这种活好像真不适合她的那双细长的手，可李墨兰却突然出现在地头，腋下夹着一把镰刀，头上是我爹昨天给她买的纱巾。（白城四中三班老葛2021年11月7日夜 写于吉林省教育学院）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jpg)
.jpg)
.jpg)
.jpg)
.jpg)
.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