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欠你一场烟火（四十二）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李墨兰，尽管我不是她生的儿子。我在乡村野地里翻滚撒泼长大，一路兴风作浪宛如妖孽，李墨兰总是给我最大的包容，我曾经在屋后的园子里苦练飞菜刀割伤四根手指，李墨兰一边给我包扎手指一边对我说，她想看见我完好无损地健康长大，希望我能满足她的愿望。那个时候我正满脸鼻涕眼泪，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让人欣赏喜欢的野小子，可李墨兰却总说我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能像我这样吗？东院闯完祸，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西院治疗，这样的循环如寒来暑往，只是时间短暂得多而已。到后来那个把我带到这世界的女人来找我，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可我却如石头一般的无动于衷，她哭或者笑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我并不缺少什么？我看她拽着我的衣袖哭泣，从开始的茫然失措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始终无话可说。我虽然是她儿子，可我觉得自己和她毫无关联，我只是她带到这世上的一团会放声哭泣的活肉，除此之外，就是她一个决然转身地离去，把我丢进无数个朝来夕往的时光。我对她毫无感知，哪怕我在夜里哭到嗓子冒烟沙哑，也只有李墨兰在我身边，我是她丢掉的烂菜叶，如果没有李墨兰，我也只是烂菜叶。如果恨一个人也算是一种感情，那么我对她就是没有感情。哭够了，你就走吧，像当年一样。让我们都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那时候姜纸月像一只安静的猫，站在旁边默然无语地看着，如果不是她把胡彩英带来，并把我介绍给她，我想胡彩英即使在路面上和我撞到一起，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就是他儿子。都散了吧，没有黄道吉日，我爹是老丁，我娘是李墨兰，他们俩管我饭。
     李墨兰让我赶紧下车吃饭，我是多么欣喜地应了一声，可是在她的注视下，我却跑去了相反的方向。我怀有少年的心计，蛇皮袋里的烟花，是我不能说的秘密，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自作聪明，一心想要做的就是先把烟花藏进已经一周无人居住的空屋子，我以为在暗沉的暮色下我爹和李墨兰都不会在意我这种反常的举动，可李墨兰却一直在后面经盯着我，一直等她的目光再也无法穿透暮色才转身走回屋子。
那时候，我一人独居的房间里有一盏不算太亮的电灯，在黑暗的夜色里，那灯光只能保证我不会让地面散乱堆放的物件绊住。在我上中学的第一天，我爹就已经把屋子变成了仓库，而他和李墨兰住的屋子却是井井有条，李墨兰曾不止一次地让我搬离这个房间，可我却倔强得像一头没挨过毒打的毛驴，总是摇头不应。一铺大炕，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这种睡觉都睡到自由奔放的日子我是如此地求之不得，这是我爹和李墨兰结婚送给我的福利。
     我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眼睛不住地搜寻，我把烟花藏在灯光触及不到的墙角阴影，然后把蛇皮袋放在土炕边，里面还装着我的书包，要伪装就伪装到底。我承认我在饥饿到腿脚发虚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与生带来的狡猾，我清楚老丁一定会对蛇皮袋里的未知物充满兴趣，于是，我在上面放一小段麻线。
     老丁在饭桌上对我说，明天早晨去田里割稻，问我愿不愿意参加他热火朝天的劳动，他眼睛一眨不眨，盯得我心里发毛，我说：有刀吗？他说：早就磨好了。
     磨好了你还问我？给我下套子吗？老丁！你这老狐狸。（白城四中三班老葛 2021年11月2日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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