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欠你一场烟火（三十七）

欠你一场烟火（三十七）
这个周末，我爹的拖拉机停在学校门口，当他看我空着两只爪子跳上车的后厢时就满脸差异，他刚要张口，我就把十五元钱递到他面前说“你的两个竹篓和莲藕一起卖了，一共二十元，我留五元，剩下的可都给你了啊。”我尽力做到心无杂念，眼睛里古井无波和满怀真诚，我爹好像对我包赔的损失感到满意，撩起袖子，拖拉机就对着村子的方向奔去，过了前面嘎子河上的水泥桥，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价给高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和我爹对这样的结果好像都能接受，不过，对于我来说，村北水塘的莲藕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吸引力。
姜纸月从来不曾在夏季以外的季节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俩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非暑假不见面。彼此之间也没有书信往来，我更是对写信厌烦透顶，我的字好像不是用手写的，应该是用爪子刨的。
自从我爹和李墨兰住在一起后，好像整个人都已经脱胎换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彻底告别了土豆熬白菜不放油盐的惨淡苍白的不良好局面。在我去乡里读书的第一个九月中旬，我爹破天荒地买了村里的第一台“燕舞”录音机，很张扬而又不厌其烦地把“一曲歌来一曲情”的新潮劲爆歌曲飘满院子，进而浩浩荡荡地飘过围墙，飘向一道之隔的秋季田野。
我跳下拖拉机，火烧火燎地冲进李墨兰的房间，缝纫机后面的茶叶盒还在，里面的钱分文不少，李墨兰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并没有因为从“隔壁婶子”升级成我娘就理直气壮地收吞了我的财产。
我爹和李墨兰结婚，只是让我毫无顾忌地喊李墨兰娘，算是遂了我多年的心愿，我在深夜里独自睡去，一铺大炕都是我的地盘，想怎么滚就怎么滚。估计他们俩不能再生个妹妹或者弟弟吧？就我这一个猴，每顿饭给个玉米饼就能让我茁壮长大，况且，我已经过了和我爹玩儿命较劲的年龄，基本做到了于他人无害。我去乡里读书，每周自能回来一次，他们俩的好日子我基本没时间参与。我也不是嚼着玉米饼每天站在学校门口望眼欲穿地等我爹的拖拉机，隔着一条村道，三口人分成两组，彼此无扰，是件多美的事情。我爹买录音机或者红绸子纱巾，或者更多的事情都与我无关，而我攒钱买烟花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所以在九月中旬，我去找村里的鱼贩子问是否还要泥鳅的事也不去和他们俩商量。
进入九月，秋水寒凉，泥鳅已经把洞钻得很深，这样的季节，掏完泥鳅之后后臂上的皮肤很容易煽裂，就在前几年，我上臂布满细微的纹理，把皮肤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儿，轻轻一动就有一种很干燥的疼痛，直接影响了我弹玻璃球的准度。这样的九月，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去河边掏泥鳅。可也是在这样的九月，泥鳅们也觉得这世界一片祥和，它们在洞口堆起一坨很细的泥巴，毫不张扬地在泥巴伪装的下面紧挨着洞口呼吸，享受九月已经时日无多的温暖，任何引起地面震动的声响都会让它们警觉而迅速地缩回泥洞的深处。
我想起在我年幼的时候，村南的玉米地旁有一片裸露的沙地，瞎鼠在地面下胡乱打洞，一丛丛土堆很嚣张地在初夏的阳光下长大。那时候，我不清楚瞎鼠是不是偷食了我爹的玉米，可我爹却动了捕捉瞎鼠的想法，我爹说：“瞎鼠眼睛不灵，是天生的近视眼，但爪子飞快，感觉也异常灵敏，任何来自于自然界以外的声响都会让它们静止不动。”我爹是一个很聪明的农人，他背着我，手中握起家中最快的一把铁锹，走到瞎鼠洞上面泥土最新鲜而且尚未长大的土堆旁，然后让我迈开步子走远。我爹说这样能让瞎鼠以为地面上走过来的人已经远离，危险已经过去。我那时候虽然呆头呆脑，可我仍然觉得，就是一只生存在地面下黑暗之中的老鼠，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捉一只瞎鼠还得有兜这么多圈子。我在远处盯着我爹以及他面前的新鲜土堆，我爹握着铁锹一动不动，胳膊上的肌肉蓄满力气，蓄势待发。我爹确实是个聪明的农人，或者说是个草根哲学家，他面前的土堆在静止了一段时间以后开始缓缓增大，然后我爹挥起铁锹向沙土里猛插。我爹截断了瞎鼠的退路，捉住他想要的瞎鼠。（白城四中 三班老葛 2021年10月7日 家中 国庆节假期已无余额[捂脸][捂脸][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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