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欠你一场烟火（三十一）

欠你一场烟火（三十一）
恶事——钟锤（续）
在我受伤后的第二天中午，矮胖黑叔叔让我帮他清扫食堂，我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在这一年多里，矮胖黑叔叔再也没有因为我曾经嘲笑他的一口白牙和黝黑的脸色而刁难我。可现在，他已经看过我受伤的额头又为什么让我帮他洒水扫地呢？所有吃饭的人都已经走出门去，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几乎都留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异样眼神，并不浮夸的同情或者幸灾乐祸。一块儿砖头都没把我拍成痴痴笑的傻子，我还惧怕什么，我努力说服自己，拿起水盆，可矮胖黑叔叔又为什么让我把它放回原位呢？他走回睡觉的屋子，他返回来时，手里面握着一个油纸包，我闻到了肉味儿，那是一只狗的前腿。
我有多久没见过白狗，是昨天夜晚，还是今天早晨？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砖头的迅猛下落让我的思维放缓了向前推进的过程。白狗死了！这是我经过不断假设在脑子里生出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而又无法接受的想象萌芽，可是我猜的没错 ，白狗真的死了，那是白狗的前腿，矮胖黑叔叔的白狗。
    从我第一天来到乡中学，见过的第一只活物就是矮胖黑叔叔的白狗，它曾潇洒的在我们眼前穿行，抬起后腿把尿撒在床角以及它想要的任何地方，在我们的青春时光里白狗或急或缓走过，它蹲坐在木板床前闪烁黑亮的眼睛，看我们趴伏在床上看书页凌乱的武侠小说，或者萎缩在满地的鞋子上面打盹。即使在去年九月，我把它凶残的丢进腌白菜的水缸，让它鼻涕眼泪淌了半月，走路摇晃蹒跚，可见到我依然努力的摇动尾巴。现在，它死了！死在教导主任儿子的钟锤下，一击毙命，真狠！
教导主任的儿子在婚恋市场上拼斗多年，最终也没有把自己销售出去，他看中的那些仙女大姐们腾云驾雾般的在他眼前匆匆而过，年过三十还仍然是一棵无人采摘的歪脖子葱，在那个时候的乡村，他已经是婚恋领域的“齐天大剩”，这样的人想法多少有些不走正道，吃华龙方便面，喝白酒，把自己灌到脖子以及脸上的血管膨张到几乎吹弹可破，然后用民兵训练的假手榴弹狠命的敲击一米长的铁轨，我们的上下课时间完全由他一手操办，震耳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荡气回肠。
在我受伤的夜里，短命白狗蹲坐在教导主任儿子的饭桌旁，已过而立之年的家伙捂住白狗的眼睛，然后抡起酒精烧红的胳膊，就像村里的杀牛人挥锤时的迅猛果断，白狗毫无反抗，头骨碎裂。
我的鼻孔充满肉香，嘴里开始有口水翻动的声音，油纸包打开，一只白狗的前腿暴露无遗，我是该感谢教导主任的儿子还是应该感谢胖叔？我突然泪流满面，弯下腰对着胖叔深鞠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穿过木门。我没有接过白狗的前腿。
我因掏麻雀而被砖头击中额头的事终于传到主任儿子的耳朵里，那家伙把它表演成无声哑剧，当着我的面把假手榴弹也就是敲钟锤挥向自己的额头，然后佯做跌倒，开始肆无忌惮的哈哈狂笑，这种刺激我神经的做法每天都要上演几次。我毫无办法，最后我只能像一个看哑剧的观众，半蹲在地上，伸出双手玩命的鼓掌，并且说：您演得真不赖！一会儿我上完厕所还来找你，再给我来一遍。
主任儿子挥舞钟锤满操场追我。
白狗死后不久，主任儿子停在老杨树下的自行车频频漏气，几乎每星期都要粘一次车胎，已经到了防不胜防的地步他站在操场中间破口大骂，可惹来的确实更匪夷所思的惩罚，他的自行车被麻绳五花大绑，车链条上系满死扣。当然，这些事都与我毫无关联吧，嘿嘿！他的第一怀疑人应该是胖叔才对。
门前有一根几米高的铁管旗杆，在我读中学的日子里，从未见红旗从上面升起过，升旗的线绳久历风雨长满霉斑，在白狗死之前，或者主任儿子无限循环的开始表演我头中板砖的哑剧之前，我从来没有动过爬上旗杆的念头，我在从树上跌落之后早就金盆洗手，自废了攀爬的武功，可主任儿子却逼着我重操旧业，星月之夜，我把他敲钟的假手榴弹升上旗杆的最顶端，打成我认为最难解的死扣，并爬上旗杆，用铅笔刀割断绳索，据说，那小子找了整整一天，更据说，那小子找到之后竟然动用了电工攀爬的安全带。（白城四中 三班老葛 2021年9月9日夜 学校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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