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欠你一场烟火（十八）

欠你一场烟火（十八）
我家的黄牛一路狂奔挡都挡不住的倒在稻谷即将成熟之前的地头儿，秋天越来越近，并没有因为我爹的丧牛之痛就姗姗来迟。稻谷金黄并没有给我爹带来太多的喜悦，他站在地头儿抽完最后一口旱烟，然后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被金黄色稻谷淹没的田埂上，南飞的大雁急匆匆的飞过他头顶上深蓝色的天空，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爹还背着他的“老洋炮”躲进地头儿的树林，很仔细的目测大雁飞行的高度，然后憋住一口气凶狠的放上一枪，如果有灰色的大雁影子从晴朗的天空里栽落下来，我爹就会欣喜若狂。不过，说实话，我爹做菜的本事确实非常一般，连李墨兰的一半都不如，他把我养这么大，足见我的命该有多硬，我跳过围墙到李墨兰那里蹭吃蹭喝简直就是生活所迫。能在秋季里多猎获几只大雁，这是秋天对我爹的短暂馈赠，我在他默许的眼光里越过围墙，把大雁送到李墨兰的厨房，李墨兰从不拒绝，我想我爹一定也是对他自己做的饭菜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吧！糟蹋这样的好东西简直就是一种罪过。我爹怕多余的雁肉发霉发臭，以前曾突发奇想，把肉扔进菜园的大酱缸，事实证明，我爹的这种突发奇想是多么的难以下咽，可我仍然因为五行缺肉而抻着脖子吃下去，就是那么一次就导致我一天像牛一样的狂喝凉水，然后又不断的奔跑往返于厕所和教室，赵老师以为我故意扰乱课堂，特意找人暗中跟踪我，最后，全班都知道那一天我尿的尿像牛一样的长。可现在，我爹已经没有了猎雁的心思，悠悠苍天，雁群匆匆而过，辽阔的苍天之下，我爹穿着一件深灰的衣服，孤独的游走在金黄的稻谷深处。那个秋天，没有老黄牛跟在我爹身后，我爹如陀螺一般的忙碌，他走向田野的脚步秋风一样的急匆，他终日劳碌，即使是深夜人静也能听到他因为劳累而发自心底的叹息声。
我爹打算明年开春的时候买一台拖拉机，我不清楚他背着我暗地里攒了多少钱？我爹老丁除了对旱烟情有独钟外只是身体劳累才喝点儿小酒，我不清楚我娘当初是怎么想的，象这样一个如此有潜力的农民阿哥她怎么说甩就甩了呢？姜纸月在今年暑假的时候问我，如果我娘突然有一天回来，认不认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墨兰才有资格当我娘，至于其他的人想都不要想。我说得十分认真，虽然我当时没有多想，可后来我却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姜纸月是在替李墨兰做探子么？可能是我心里过于阴暗，但如果我的假设真能成立的话，我是否应该暗自高兴，那是因为李墨兰已经把当我娘的事提上了日程。我爹老丁也应该高兴吧！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临近年底整个山野仍然是积雪皑皑，我爹几乎花费掉半天的时间才从去往乡里的道路上返回，他的棉衣已经让汗水湿透，身后的竹篓里有两挂鞭炮和十几斤冻秋梨，当然也少不了挂钱和对联，我对我爹历尽艰难带回来的可怜年货有些失望透顶，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道路上积雪没过脚踝，二十几里的乡村荒路走起来不是一般的艰难。村里的车老板说要等到路面上的积雪足够硬之后他才可以赶上马车带领村里人去乡里置办年货。我清楚那是车老板子的故意托词，秋末的时候，他没有给村里的马蹄上铁，这完全是因为他与霸道老村长之间存在着旷日持久的矛盾,按照他的说法，等路面的积雪坚硬瓷实之后，一定是想象不到的光滑，没有上铁掌的马怎么能走得安稳，这是他对那个我也很反感的老村长的威胁。我爹对自己带回来的年货也很不满意，况且，我在他面前以一种超脱于自己年龄的口气说，风雪太大，隔壁李婶子的年一定会过得异常的冷清，没有鞭炮，没有挂钱与对联，甚至没有肉包饺子，除了您，没人能帮她。我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的真诚与感动。我刺激了我爹，关键时刻老丁您得冲啊，我爹老丁中招了。（白城四中 三班老葛 2021年8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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